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厉志宏的收藏是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。那时,全国上下一片集邮热,厉志宏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。
厉志宏是当时宁海第一个集邮小组的组长,集邮小组里聚集了宁海最早的一批邮友。1980年,中国邮政发行了鼎鼎大名的猴票。8分面值的猴票,刚面世,就被炒到了2元一张。集邮小组的邮友排队买来,都是以原价分给小组里的人。
厉志宏说,那时,没有收藏增值的概念,就是玩。
那段时间,厉志宏收藏了大量的邮票,文革票、文革后的编号票,除了“全国山河一片红”这样的特殊邮票,只要发行的,他基本都收集齐了。有趣的是,虽然没有增值的概念,但集邮这个爱好,却帮厉志宏解决过燃眉之急。1989年,他买房,钱不够,就卖了一些邮票,凑足了购房款。
厉志宏玩集邮一直玩到了1995年。那时,因为公司发展的需要,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上,集邮的心思也就淡了。
厉志宏说,虽然此后不像以前那样用心玩邮票了,但自己和邮票的缘分却一直没有断过。
于是,1995年之后,每年,他都会买上两三套当年邮政局发行的邮票集子。到了今天,这俨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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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年,厉志宏的公司接到一个项目,负责“十里红妆”博物馆百床馆的装修。厉志宏说,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集中地接触到红妆器具。
厉志宏在百床馆装修装了4个月,他跟那些红妆器具就接触了4个月。在厉志宏的印象中,自己小时候,经常能看见这样的东西,对此,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。离得近了,看得久了,他就看出了门道。比如漆,虽然都是红的,却红得不一样。比如雕刻,虽然雕的都是山水人物,但风格却不尽相同,有的文气,有的豪放。那时,他还时常跟十里红妆博物馆的何晓道先生交流。通过这些实物和交流,厉志宏一点点地了解,红妆并不是红红的一片那么简单,它包含着浙东人家数百年丰富的婚嫁文化。
正是从那次装修结束后,厉志宏爱上了红妆,也开始收藏红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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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年的一天,一位朋友打来电话,说胡陈有一张床,想卖,问厉志宏有没有兴趣。随后,厉志宏便跟朋友一起赶去了胡陈。
现在,厉志宏还记得,当自己走进放床的房间时,感觉那房间几乎都被这张床给填满了。三米高的房子,床顶几乎触到屋顶。床前,十几个小插人栩栩如生,床窗是一根藤的,花板,画板,各自精彩,将整张床装饰得满满当当。
厉志宏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张床。这户人家儿子做主,厉志宏便跟儿子谈。最后,对方把价开到了15000元。当时,这样的价格并不便宜,同去的朋友也说,这床太贵了,先不要急着买,以后没人要,价格会降下来的。厉志宏听从了朋友的话,回了家。让他感到惊讶的是,回家后的这一个礼拜,他天天都惦记着这张床,弄得心神不宁的。于是,一个礼拜后,他下了决心,又去了胡陈,准备以15000元的价格把床买下。结果,对方却变了卦,不肯卖了。
厉志宏很失落,随后,他得知这家的儿子在城里开面馆,于是,他就天天去那里吃面。吃了20多天的炒面,终于,主人被打动了,说,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,如果我想卖,我就打电话给你。
就这样,又过去了两年。终于有一天,这家人的电话打来了。厉志宏终于如愿得到了这张朱金出帐床。
厉志宏说,宁海有两样红妆家具全国都出名,其中一件便是出帐床。宁海的床好,首先是罩沿好,层数多,一层一层,不厌其烦。有高围屏,都是民俗彩画,画着西厢、红楼。宁海的床还有泥金工艺,花板、床窗,工艺都特别繁复、讲究,有人甚至形容,一张朱金大床就如同一个宫殿。过去人家有没有财富,就是看你家有没有一张好床。
厉志宏说,这是自己收藏的第一张朱金大床。对于旁人来看,这只不过是一张床,但对于收藏的人来说,它还包含着一种不可替代的情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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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厉志宏看来,红妆文化其实骨子里便是一种女性文化,而最体现这种女性文化的,便是女工。
厉志宏说,以前待嫁闺中的女儿家,能不能做一手好女工,是非常重要的。因此,闺阁里的红妆器物自然少不了。而这些闺阁器物,往往都是红妆器物中的精品。
宁海最出彩的闺阁器物便是镜台,镜台四角雕狮子,中间有卷草纹饰,有人物图案,镜面两角还有人物或龙凤。镜台一直是家具中非常重要的一件器物,厉志宏记得,几年前,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举办的一场非常重要的黄花梨家具展,其中的封面,便是一个黄花梨镜台。遗憾的是,收藏红妆以来,厉志宏一直都没有收到过特别好的镜台。
还有一种有趣的女工器物,叫麻架,是旧时用来搓麻绳的。宁海曾出过两个麻架精品,当年,两个麻架都藏在深甽大里村的一个老人家里。一个麻架的两个翘角是两朵花,中间一男一女下棋。两个人物神情专注,生动,沉浸在棋的世界,根本不知身外天地。另外一个麻架是三层的亭台楼阁,一层一层,玲珑剔透,精巧无比。后来,两个麻架都被一个姓宋的人买去,其中一个,便收藏在厉志宏的手中。
厉志宏说,能得到这个麻架,也是经过了不少曲折。收藏其实是一种缘分,很多时候都不是钱的事情。所谓物缘,缘到了,躲也躲不开,缘没到,想得也不可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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厉志宏说,所有的这些红妆器具,起初的时候,都是实用器,用在哪里,怎么样,都有一定之规。但随着时代的发展,很多实用器都成了工艺品。但有意思的是,恰恰是失去了实用价值的物品,才真正具备了美学上的价值。
在厉志宏的收藏中,经常能碰到这样的事情。买了一个东西,东西是开门老的,但上面的漆和金水,看着却跟新的一样,完全没有使用的痕迹。其中一个很典型的例子,便是缠脚架。
厉志宏说,民国的时候提倡新生活运动,所以,那时的女子已经不缠脚了。可实际上,民国不缠脚,却依旧在生产缠脚器。这就说明,民国的缠脚器已经被当作一种工艺品了。
还有宁波的压绷狮子,用本地的石头,雕出狮子的模样,然后施以朱金。原先的压绷狮子都是有实际用途的,女孩儿做刺绣时,用狮子压在绣架上,让绣面平整。但晚清民国的时候,压绷狮也变成了工艺品,并出口国外,成了宁波独特的文化产品。现在,许多人出国时,还经常能在外国人的家里看到这些压绷狮。厉志宏也特别喜欢这种压绷狮子,收藏了数十个。
此外,还有讨奶桶。以前农村的孩子,为了好养,要吃百家奶,穿百家衣。好多讨奶桶都做得特别精细,朱金、泥金,漂亮得早已失去了讨奶的实际用途,成了一个漂亮的红妆摆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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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从2003年的那次装修开始,厉志宏开始痴迷于红妆收藏,特别是红妆小件。至今,他已经收藏了上千件的红妆器具。这些器具,有些是从本地买来的,也有一些东西,是从国外购得的。
让厉志宏感慨的是,从国外收来的这些红妆件,往往保管精良,说明外国人喜爱这些器物,投入了感情,即便过去了上百年,还是旧物如新。相比较而言,我们对这些老器物的爱护,就要弱很多。
说起跟红妆器具的缘分,厉志宏说起了一件小事。
厉志宏说,出生时,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厉志红,后来才改成了现在这个宏大的宏。
多年以后,当厉志宏看着满屋的红妆时,再想起当年的那个名字,不免觉得有趣。或许这便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一种缘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