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月25日,省政协副主席、民建省委会主委陈小平来到杭州市红会医院重症监护病房,看望在这里住院的施复亮女儿施月明,并向其家人送上新春问候。
民建创始人之一施复亮为浙江金华人,是我国著名的政治家、社会活动家和经济学家,中共早期党员,共青团第一任中央书记,民建的主要发起人和领导人之一。新中国成立后,曾任劳动部第一副部长,民建中央副主任委员等。
施复亮共有三个子女,其中二儿子施光南为我国著名的人民音乐家。出生于1926年的施月明是施复亮的大女儿,也是目前唯一在世的子女,曾在浙江农村经济管理干部学院(后并入浙江农业大学,再并入浙江大学)任职。
施月明曾撰写文章《父亲生活二三事》,回忆施复亮和家庭生活的点滴,细小之中,可以窥见一位民建先辈的崇高人格风范。
链接:父亲生活二三事 (作者:施月明)
我父亲施复亮,原名施存统。浙江省金华县叶村人。清光绪己亥年十月初十日(1899年11月12日)出生,1970年11月病逝北京,享年71岁。
发奋读书自学成才
父亲离开第一师范后,1919年底,到北平参加了工读互助团,不久回到上海,旋去日本。到日本后,因经济困难,父亲未进正式学校。向一位口本下女(服务员)学会了片假名、平假名,开始自学日文。通过几个月的刻苦学习,达到能借助字典,阅读原文的程度。后来他从事日文翻译工作,共翻译《资本论大纲》、《社会进化史》等20多种著作。他译文明白流畅、信而达,深受识者赞许。
1941年上半年,光南生下不满一周岁,父亲和母亲被迫离开南方印书馆,双双失业。穷困潦倒,曾摆过地摊,盖的毯子卖了,一方生活必须的镜子也卖了。租了郊区一间农民房子,叉黑又潮,几个月付不起房租,差一点被赶出门。当时,有人劝我父亲投靠国民党,去参议会当个参议员。父亲不同意,他说:“宁愿饿肚皮,不投蒋介石。”后来,碰上好心的刘泗英先生,介绍他们到綦江私立渝南中学去教书,才解决了吃饭问题。
父亲不懂会计,却要教会计。没法子,临时抱佛脚,他找了一大堆会计书,从头学起,慢慢啃,两个月后,走上讲台,居然讲得头头是道,深受学生欢迎。
1948年,父亲再度失业。在上海找不到工作,写文章也无处发表,非常苦闷。他认为自己不是没有工作能力,而是没有工作机会。为了不白白浪费时光,他开始自学英语。他找来初中一年级的英语课本,从ABC开始,每天读课文、背单词。当时他年届半百,记不牢、发音不准,他就一遍一遍念,反复抄写。见他学得那样刻苦,我感动得差一点掉泪,我暗下决心,一定要像父亲那样用功,把成绩搞上去,否则,太对不起他了。
父亲曾和我们姐弟谈起:我资质并不聪明,只有中人之资。我今天能有一点知识,能在社会上立足,全靠苦学得来的。我高中没有毕业,后在大学里教课,是不容易的。我自知基础差,特别是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很欠缺,我的知识不全面,希望你们好好学习,掌握全面的知识,将来能超过我。
父亲文思敏捷,下笔成文,逻辑性强。一篇文章写成后,很少修改。有时生病卧床,父亲口述,母亲笔录,写好后毋须改动,立刻可以寄出发表。为了写文章,可以连续48小时不离书桌,真做到寝食俱废。他对工作的专注,令人叹服不已。
生活俭朴要求严格
父亲生活俭朴,对子女要求严格,小时候哪怕有一粒饭掉在桌上,都要我们拣起来吃。他常对我们说:一粥一饭,当思来之不易。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,不能忘本,不能看不起农村,看不起农民。
两位弟弟穿的都是父亲的旧衣服改制成的,我也一直穿母亲的旧衣服,直到我参加工作后,才为自己做了几件新衣服。
大弟洪宇参加华北革大学习后,分配到内蒙工作。临行前,父亲对他说:“你参加工作后,每月发工资要储蓄一部分,不能全部花光。由俭入奢易、由奢入俭难。要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。”
三年困难时期,副食品紧张。我见光南常开夜车,脸色不好,买了半斤巧克力给他。父亲知道后,批评我:“农民的孩子连胡萝卜都没得吃,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吃!我们不能特殊。”吓得我再也不敢买高价食品了。
我在重庆市女中高二年级时,有一位熟人想报考朝阳夜大学,英语有困难,请我帮忙,我答应了。考试是晚间进行,光线微弱,准考证上照片看不清,我就冒名顶替代她答卷,结果考上了。她很感激,我很得意。我觉得自己真行,高中没毕业,代人考上大学,很不错。谁知这事被父亲知道了,狠狠批评我一顿:“你还得意!你知不知道代人作弊与请人作弊其罪相等。你马上给我写一份书面检讨!保证今后不再重犯。”我吓得脸都白了,乖乖地写下保证书。
父亲的座右铭是二十四个大字:
清以持身,明以治学。
忠以任事,恕以待人。
恒以成功,乐以处世。
他自己是这样做的,要求子女也这样做。
自奉甚俭慷慨捐款
父亲自幼家境贫寒,解放前饱尝失业之苦,深知物力维艰,生活俭朴。在杭州一师求学时,大部分学生衣服都包给别人洗,只有他的衣服是自己洗的。唯一的一件长衫星期天换下洗,星期一穿回去。冬天只有两条单裤过冬,什么卫生裤、毛线裤,想都不敢想。实在冷不过,就跑步、跺脚取暖。
解放前,父亲长期失业,我家餐桌上少见荤腥,经常萝卜、青菜当家,买一碗猪血就是荤菜。一家人都患贫血症。冬天天冷,没有棉鞋,光南冻得直哭。在光南底下,母亲又怀孕一次,因只怕养不起,人工流产了。
解放后,父亲到了北京,任中央劳动部副部长,生活条件有了改善。但他仍保持艰苦朴素本色,每日三餐十分简单:早餐一碗清汤挂面,不喝牛奶;中午、晚餐二两米饭,一荤一素。规定吃蛋不吃肉,吃肉不吃蛋。穿着也很普通,家常穿一套布制服,一双布鞋。一套会客穿的衣服,平时不舍得穿,只有“五一”、“十一”上天安门观礼穿一下,回家就换掉。一双皮鞋穿了二十年,还锃光闪亮和新的一样。
父亲有一个理论:“自己的钱不一定自己用。”言外之意,多余的钱应帮助他人。他一不抽烟、二不喝酒,甚至不喝茶,只喝白开水。发了工资,除了伙食、零用,其余参加储蓄。一旦需要救灾等公益事宜,他从不吝啬,慷慨解囊。
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二年了,他的谆谆教诲仍不时在我耳边回响。他的勤奋,他的俭朴,他的耿直、廉正,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。在他去世时,没有给子女留下一元钱,但他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,我永远怀念他。
(本文转载自《我们的先辈,民主人士人物传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