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民建
史海撷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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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经霜雪香犹艳---追忆椒江民建初创时期所历之事
发布时间:2005-12-05 00:0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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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原民建椒江区委会副主委张哲能
    1983年5月我得到平反复职后,赵连城先生与周雁飞先生一起来我家。在他俩和张普德先生的循循善诱下,我产生了加入民建组织的愿望。1984年1月7日,我被民建浙江省委会批准入会。如今,作为椒江民建创始人、主要组织者的张普德、赵连城、周雁飞3位老先生先后作古了,但他们的音容笑貌、磊落为人,特别是为创建椒江民建组织、建联学校而奔波忙碌的身影,仍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。 
    张普德是我东山中学的老同学,人长得胖乎乎,笑容可掬,爽朗正直,大家都乐意和他接近。他十分健谈,出言吐语如珠,讲起笑话、故事来神采飞扬,诗词对联文采绝妙,算是个解颐之人,十足的乐天派。所以,老朋友们评论他:“即使天塌下来,他也不担心!” 
    东山中学是抗日战争时期台州的救亡中心,张普德在学生时代就参加了学生救国会,宣传抗日,动员群众。后来,学校被当局查封停办,热血青年们只得各奔前程。解放前做地下工作时,他曾拿出黄金支援解放区游击队;解放后,他又首先响应国家号召购买公债,带头参加临海的公私合营改造。他任经理的台州土特产公司,是全台州第一家公私合营企业。公司投资山区林业,他经常不辞辛劳,徒步走访考察,是一个闲不住的人。后来担任临海县政协副主席、工商联主委,工作尽心尽责,大家有口皆碑。1957年反右派斗争时期,张普德被错划为右派,但他毫不在乎,能泰然处之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拨乱反正,他总算平了反,退休后回到了海门老家,我们相聚的机会更多了。 
    我退休后受聘于东山公园,搞花木盆景,既能与山石为伍、花木为伴,又能在东山中学的旧址上工作,为母校“东山再起”做些事,更是心安理得,真可谓进入了“鸟语花香伴顽石,闲言絮语远痴人”的境界。 
    1983年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,已是9点钟了,张普德敲开我家的后门,一进门放下雨具,就神秘兮兮地拉着我的手说:“上楼去,上楼去。”我说:“胖子,什么事呀?这么大惊小怪,令人如坠云里雾中。”他又说:“有好事告诉您。”我想,大概又有什么新闻了。径直上楼坐下后,他笑嘻嘻地说:“哲能,1982年12月,我参加了组织。”他慢条斯理,一字一顿地讲。我初听心里一惊,因为听到“组织”两字,耳边好像响了一声闷雷似的,历经浩劫的人心中不无余悸呀。我迫不及待地反问:“什么组织呀?”他又笑着说:“嘿嘿,是中国民主建国会,民建省委会批准的。” 
    其实,我与中国民主建国会早就有过接触。记得1950年,程精业同志担任台州地区海门直属区区长时,组织成立了各界人民代表会议,我担任常委会的秘书工作。在召开成立大会时,工商界百货业代表郑钜枚曾以民建会员的名义向大会表示祝贺,他是在上海参加民建组织的,有会员证,贺信还是我在大会上读的,印象较深。郑钜枚后来也不幸被错划为右派,在开批斗会和听训话时,我俩常常双目相视,心照不宣;“文革”结束,拨乱反正后,他却等不到平反的喜讯,就一病身亡。所以,我对民建还是有深刻印象的。张普德接着说:“我这次在省里参加政协会议,碰上了汤元炳,汤老要我到省工商联谈谈。他告诉我,现在工商界听党的话、跟党走,又可以大有作为了,要干的事多着呢!现在,椒江已设市,根据民建省委会的意见,凡是市一级的都要发展民建组织,你可以先参加。”他说了一大堆,我明白了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他接着说:“你可以进来一起干,你是与工商界有一定渊源的人士。”他又问起椒江工商界的一些情况,问赵连城、周雁飞的情况,说他们都是对象,还有与原来工商界有联系的知识分子、工商业者都可以参加。 
    当时我想,我还参加什么组织啊?参加共产党,这在我年轻时曾期望过,也为之付出过牢狱受刑之苦。后来,又参加过新民主主义青年团,为海门解放做地下工作,不幸又遭历次运动的波折,在农村劳动改造了20来年。其间因为生活所迫,把最小的女儿送给人家做养女,改名换姓。如今拨乱反正,浙江省委有专门文件给我平反复职,有了不留尾巴的结论。退休了,能与花木山石为伍,这就是我的“善终”。青春旺盛时期都虚度了,临老还出来搞什么民主党派发挥余热?虽然我对民建有些了解,但想想自己不会察情度势,做事说话凭热情,个性太爽直,弄不好会把一家子都带进不幸,祸及妻孥。于是,我就干脆地回答他:“好意心领,难以从命,让我图个善终吧!再说,这个组织主要是工商界人士的组织,我不是工商界的。”我告诉普德,工商界有很多人,如赵范、陈樨、王祖仁、毛定超等都是对象,请他们出来干吧! 
    我俩交谈到深夜11点。尽管我拒绝了,但普德叫我入会的话已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了。这天夜里,我难以入眠,想了很多,可谓往事如麻、伤心历历。我反复问自己,还应该出来发挥余热吗?还能为人民服务吗?是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,还是就这样默默地拿退休工资图“善终”呢? 
    1983年3月,民建浙江省委会又批准赵连城、周雁飞入会,张普德、赵连城、周雁飞3人组成了直属民建省委会的组织,开展了发展会员等工作。 
    当时,民建浙江省委会派姚良常协助做椒江工商界人士的入会工作,毛定超、王祖仁、陈樨、吴继德、娄由章、黄正逵、钱梅棣、钱晓春、陶春茂、王仲录等10人于1983年5月10日被批准入会,会员以工商界人士为主,王仲录、黄正逵、娄由章是作为与工商界有联系的知识界人士入会的。接着,赵范、徐珊玉等也入了会。他们都是我的老朋友、老同学,入会后经常到东山公园来看我,告诉我入会、创办椒江建联职业学校等情况。他们说学校开学时,得到了市政协、市委统战部的大力支持,赵连城是校长,由周雁飞主管事务,黄正逵主管校务,王仲录、娄由章协助,要做的事情很多,但缺少人手,希望我也出来帮忙。 
    当时负责工商联工作的赵连城先生也很希望我能出来工作,他曾对我说:“哲能呀,我们虽然不是刘、关、张,但老朋友总算吧,你就这么冷漠吗?” 
    我与赵连城是忘年交,他是我的良师、挚友、同志。记得我13岁还在读小学时,父亲就想把我送到上海学生意。虽然我们家里也有店铺,但在自己店里是学不出规矩来的,一定要到别家商店学方可成才。父亲曾举例劝说我,当学徒也会有出息的,像同康酱酒厂的赵连城一样,从学徒走上总经理的岗位,管理着各分号。父亲告诉我,赵连城是温岭人,非但经营能力强,人品也好,书法、诗词、古文都有一定造诣。父亲还带我到十字街同康店里去拜见赵连城。当时,我跟父亲到了同康,走进经理室,人虽未谋面,却见到了满室挂着的他的书法条幅,字确实写得非常俊秀。父亲也曾严厉督促我读古文、练书法,我初练柳体,后学陆润庠。当时,我看了赵连城的书法,猜测他也是学陆润庠体的,所以对他更加钦佩、爱慕。刚解放时,我在海门直属区政府工作,分配联系工商联,接触的上层人物就是主委王仲光,副主委赵连城、周雁飞,在开人民代表会议常委会时,我们也都一道参加。赵连城对事务的处理一丝不苟,解决商店之间纠纷有节有理,日里只管同康事务,夜里在工商联参加各行的会议,宣传国家的方针政策。每次开会时他都做着记录,一般用小楷或行书,书体清秀,行款清楚,如果现在拿出来也照样可以临摹的。我对赵连城的处世、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所以,想到他叫我参加民建,而我却扭扭捏捏时,我感到非常内疚。 
    后来,有一天下午,连城、雁飞又来到我家,并带来连城写的一首贺诗和周承训先生的一首复职诗,喜贺我得到平反复职。  赵连城贺诗--- 隐晦韬光二十年,明珠出匣辉更研,  梅经霜雪香犹艳,铁淬红炉钢愈坚。  芝草复苏蒙雨露,阳光广霞起英贤,  驾轻就熟堪舒志,策马扬鞭后竞先。  周承训同贺--- 廿年岁月不寻常,苦辣辛酸分别尝,  未信冷灰传热火,须知枯木复苏生。  应将往事付流水,只乐此身笼瑞光,  休愧满头悲白发,凌空展翅再翱翔。 
    临走时,赵连城又讲:“明天省委会姚常良同志要来,你也到我家来会会吧。”赵连城、周雁飞走后,我沉默深思,自责自叹。我回想着赵老等一班老朋友的真挚情谊,又反复琢磨着这两首诗的含义。我扪心自问:张哲能你算什么样的人,历次挨批,受人歧视,而今天大家这样诚情欢迎,你还如此冷漠?!我渐渐地想通了,打定主意决定出来工作,补回我已逝的20年青春! 
    第二天夜里,我悻悻地来到赵老衙门巷的家里,姚同志也在,他与我谈了许多话,介绍了民建的历史、服务的方向、发展的趋势,强调参加民建组织是自愿的。表填了,名签了,我的眼眶也润湿了,我的心也渐渐平复了。我平生很好强,运动斗争最冷酷时我都坚持着,生活最困难时我都硬挺着,没有流过泪。但在赵老、雁飞送别我时,我感动得转身就流泪了。 
    从那一天起,我都在盼望着、盼望着……终于,1984年1月7日,民建浙江省委会批准了我的入会请求,同时入会的还有王秉法、徐丛寿等7人。 
    我辞去了东山公园的工作,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民建的工作中,同时与毛定超一道,兼做工商界会员冤假错案的调查取证工作。这时的民建、工商联简称“两会”,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,没分工作孰重孰轻。 
    椒江民建与工商联的日常工作由我与毛定超处理,主要问题还是由赵老、雁飞决定。赵老时时说,我俩年纪大了,你俩年轻,放手干吧!他经常鼓励我说:“哲能,你像汉陈平,大事不糊涂。”但是,我想,我大事最糊涂了,各种运动我都搭上钩,这不是很糊涂嘛!吃一堑为什么不长一智?这叫糊涂透顶!初时,我处事十分谨慎,真是有些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;在赵老、雁飞的帮助下,经过较长时间的实践,我不平衡的心态才逐渐克服,工作也有了主动性。 
    1984年3月,经民建浙江省委会批准,成立了民建椒江直属支部,主任赵连城、副主任毛定超,支委张普德、张哲能、王秉法。周雁飞担任工商联主委。 
    支部成立后,办事就有主次了,大家觉得要把办学作为重点工作。为此,成立了办学委员会,以支部成员为主体,黄正逵、周雁飞也参加,批准校名为建联业余会计学校。经过一年的磨炼,第一期会计学生在1984年7月份毕业了,学生们读书都很认真,教学、管理秩序也较好,深得各界好评。第二期招生海报刚贴出,各企业的财会人员和社会上的青年就纷纷报名,并要求开办各层次的培训专业。1984年,在专科工业会计班外又添二年制英语、日语各1班,电工1班,商业会计1班,开始从单一学科向多学科发展,不过仍在晚上上课,属于短期培训性质的学校。 
    建联学校是为椒江、为社会培训人才,而不是为了赚钱,所以收费很低。根据办学委员会的精神,只求收支平衡,这也是赵老一再告诫的,是一条不容超越的原则。 
    进入1985年,办学经验有了些积累,也得到了社会上的赞许,我们觉得学校应上一个新台阶。当时椒江市初设,百废俱兴,各方面建设都需要人才,而人才的培养需要靠教育。大家认为,椒江民建要义不容辞地担当起这个责任,积极开拓职业教育的新路子。于是,我们着手筹备3年全日制财会职业高中班。 
    要办好一个学校,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那时,我们完全处在三无状态:一是学生上课无教室,临时租用别人的教室,被人歧视,晚上上课常发生纠纷,管理十分困难;二是无基本师资;三是办学无经费。但我们始终相信,经过大家的努力,任何困难都是会得到解决的。 
    机会终于来了!工商联老会员王子鑫,1984年3月加入民建时,已经83岁高龄。他过去曾经营麻帽业,设有滋丰帽行,做进出口生意。他当年帽行的合伙人,叫沈炳麟,是一位港商。沈先生一直把过去曾长期经商的椒江当作第二故乡,年老思乡,想为椒江办些社会福利事业,在沪与王子鑫相会时谈起过此事。赵老获悉后,决定赴沪与沈会晤。他冒着热暑,与王子鑫、周雁飞到上海会晤沈先生,介绍了椒江的发展现状,提到由于学校少,存在着青少年入学难的现象,长此下去,学生流落街头,既会造成社会不稳定,也会让我们的事业后继乏人。在两老的诚恳劝说下,沈先生答应出资办学。回来时,赵老欣喜万分,立即与政府、统战部、教委等多方联系,同意在椒江南山麓建校。 
    学校于1984年2月破土动工,先建3层教学楼15间,拟在9月1日起招生6个班,可以入学330多人,校名定为三梅中学,这是三老努力的结果。三老不是什么伟人,他们仅是普普通通的民建会员,在他们的思想观念上,都有“多办一所学堂,少造一所班房”的朴素思想,他们是这样想的,也是这样做的。后来,沈先生一次又一次地投资,在椒江陆续建造了老人乐园、养老院、幼儿园、医院大楼等等,我想这也是椒江民建三位长者的一份功劳。 
    王子鑫先生作古了,在建校初十分困难的情况下,他慷慨资助自己积蓄的4万元,其中3万元建造教学楼,1万元用于筑河堤。还有黄正逵老校长也作古了,他从建联学校创办起,到我接替校长职务止,整整干了10年,呕心沥血,为建联学校、为社会办学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今天,在回忆民建初创时期所历之事时,带上这两位老先生一笔,以表怀念之情。